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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学术界有史以来最大丑闻Macchiarini事件始末

2016-09-19 ARWEN 北欧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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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olo Macchiarini其实是一名意大利人,但他在评选每年诺贝尔医学奖的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KI)所开展的实验性人工气管移植手术导致了2名病人的死亡,而剩下的1名存活着术后在重症监护室住了近4年时间。这个事件轰动了整个瑞典医学科学界乃至整个瑞典社会,导致了KI董事会全部成员被教育部长开除,多名诺贝尔医学奖评审委员会委员辞职,KI校长辞职,甚至连KI的前校长也从她的新职位被辞退。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奇事件呢?请听小编慢慢道来。


***前方长文预警,无耐心勿读***


这事情还得要追溯到大约8年前,当时KI的校长还不是KI建校200年历史上第一位女校长Harriet Wallberg-Henriksson教授。Wallberg教授是2004年就任KI校长的,总共连任了两届,后校长位置由Anders Hamsten教授接替。据说Wallberg校长当年在H&M(瑞典著名服装公司)的赞助下,力排众议在KI校园盖起了一栋崭新的有一个千人大礼堂的新行政楼的时候,给设计师的唯一指示就是:必须要spectacular(壮观)。管中窥豹,可见这位女校长也是一名雄心勃勃的人。


Wallberg教授就任校长的时候是有发誓要让KI成为世界一流大学的。可是,在Wallberg教授上任校长前,2004年KI在上海交大世界大学排名中排第39位,而在她上任之后排名却连年下跌,到2007年已经跌到了第53位。这与校长当初带领KI成为世界一流大学的誓言是背道而驰。与此同时,2007年瑞典社会正在激烈的辩论到底要不要收外国留学生学费的问题,瑞典作为“免学费”留学国家的优势即将消失,瑞典大大小小的大学领导和教职工都陷入了对即将到来的留学生荒的恐慌之中。失去了免费的优势之后,大学在世界上的排名将成为留学生们是否选择来此留学更为重要的一个因素。所以下跌的排名将意味着留学生数量大幅度的减少,从而导致收入的大幅度减少。但更让KI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的是他们作为诺贝尔医学与生理学奖评审单位的权威地位的动摇。诺贝尔当年的遗嘱规定了KI是诺贝尔生理与医学奖的评审单位,这是不可能动摇的,但如果评审单位本身的科研水平被人怀疑,诺贝尔奖的含金量就会下降,而如果诺贝尔奖的含金量下降,KI乃至整个瑞典的软实力在国际上都会下降,从而动摇整个瑞典的国际地位。而国际地位动摇可能就会让美国慈善家不会那么乐意给KI捐款,可能optogenetics的发明人就会不那么乐意来KI当客座教授,可能日本就会撤消驻斯德哥尔摩的瑞日基金办公室,可能中国的大学和政府也就不会有那么浓厚的跟KI合作的兴趣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KI乃至瑞典政府都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事情。所以领导们决定一定要铁腕扭转这个局面。


地球人都知道,科学的积累是需要长期的培养和发展的。用中国的老话说: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可以目前摆在KI领导们面前的任务却就是要一口吃成个胖子。这可怎么办呢?咱可不能低估KI领导们的智商,他们可是跟中国的领导们一样聪明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条妙计,即引进海外人才。这事情就好比咱想要个小树林,可是10年前咱压根就没栽小树苗啊,那怎么办呢?就只能直接移栽成年大树了呗。


另一方面,瑞典人虽然一直叫嚣想要世界领先,但其实领导们都深知瑞典科研上的竞争力是不如美国的,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上,都不可能是美国的对手。但就在大家苦思冥想如何才能超越美国的时候,美国却自己主动的放弃了再生医学领域。再生医学是指利用生物学及工程学的理论方法创造丢失或功能损害的组织和器官,使其具备正常组织和器官的机构和功能的技术。这个领域一直是一个被认为引领未来的领域,因为它对很多目前医学束手无策的疾病都可能提供治愈的可能。想想如果在未来,我们不需要从活人死人身上取器官来移植,而是如果一个病人随便哪个器官坏了都可以用他自己的干细胞长出来一个新的换上去,那将是多神奇的事情?但美国保守派政府却因为伦理上的问题一直对干细胞研究领域不怎么待见。在2006年7月19日,小布什甚至首次使用了自己的总统否决权,驳回了国会一项明确支持胚胎干细胞研究的法案。这让包括瑞典在内的很多国家都盯上了干细胞领域,觉得在这里有领先世界的机会,因此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比如瑞典就直接由教育部(教育部长当年是Lars Leijonborg,后来他成了KI董事会的主席)出资上亿克朗支持再生医学研究。后来成为诺奖评审委员会秘书长的KI教授Urban Lendahl从中拿到了一年3千万克朗的资助。瑞典科研的最大支持者瓦伦堡基金会也投入一亿克朗,在KI成立了瓦伦堡再生医学研究中心(WIRM),中心的主任也是Lendahl教授,副主任是Katarina Le Blanc教授,两人都是诺奖评审委员会的委员,后者还是Macchiarini的合作者之一。


在这样的背景下,Wallberg校长当年听了意大利再生医学专家和耳鼻喉外科医生Paolo Macchiarini教授的讲座之后萌生出引进他来KI的想法就并不奇怪了。当时Macchiarini应该是在巴塞罗那的一家医院刚刚成功的实施了世界上第一个人工气管移植手术,结果发在了柳叶刀上,引起了世界媒体的广泛关注。但他当时移植的那个气管还不是塑料做的,而是用一个已经去世去的器官捐献者的气管,洗去了气管上的活细胞,然后再中上病人自身的干细胞。根据Macchiarini的描述,干细胞处理过的气管长出了正常的血管和上皮。这在世界上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被认为再生医学发展史上的一大里程碑,是世界上第一个被成功造出的人工器官。


Macchiarini是在2010年以客座教授的身份被引进到KI的。KI还专门为他建立了一个再生医学中心(Advanced Center for Translational Regenerative Medicine, ACTREM),而这个新的中心的资金很大一部分来自Lendahl教授所领导的其他两个再生医学中心的拨款。根据后来曝光出来的一些信件,Macchiarini当年是想成为KI的正式教授的,并不想只当客座教授。但是聘用一个正式教授的程序要复杂的多,KI要求的所有教授职位都必须发广告公开招聘和评选,而对客座教授就没这么繁琐的程序了,只要系主任推荐雇佣,教授评审委员会同意,就够了。不过要做客座教授,最基本的条件是他必须是另一所大学的Full Professor。Macchiarini当年出具了他在德国Hannover医学院2001就成为教授证明。而事实上,他在那里的职位是Adjunct Professor(兼职教授),这个职位比正常教授容易拿到的多,只能说相当于副教授。但这些都是以后才被挖出来的信息,在雇佣的时候没有人对他的CV细节作详细审查。用当年的教授评审委员会主席Magnus Ingelman-Sundberg教授的话说:如果你看到有一个教授被14名其他教授联名推荐,并有一百多篇高水平文章的话,你是不会去怀疑他的学术能力和背景的。其实当年也是有不少Macchiarini的前合作者和雇主写信给KI表示Macchiarini这个人不靠谱的,但大家主要说他没有团队精神,很难跟人合作,而并没有人对他的手术技术表示怀疑。不过这些信都被Wallberg校长压下来了,都没有到达教授评审委员会的人手中。当时Wallberg校长大概是认为天才都是不被世人所理解的,个性孤傲乖张一些也是正常的。


在Macchiarini来到KI大概半年时间后,很快就有一个冰岛医生找到了Macchiarini,说有一名36岁的厄立特里亚去冰岛学习地热的留学生,得了气管癌,虽然一开始经过放疗和化疗之后癌症已经消失,但最近又有了复发的迹象。要治好他,就必须切掉他的气管。而切掉气管的话,就需要一个替代的人工气管。冰岛医生认为Macchiarini是唯一一个能救这个病人的人,就把病人送到了斯德哥尔摩。故事从这里开始就出现了两个版本。Macchiarini表示那个病人来到斯德哥尔摩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呼吸困难了,如果不能及时换掉他的器官他最多只能活6个月。然而,事后SVT(瑞典国家电视台)的记者采访那名病人的家属,家属却表示病人在见到Macchiarini之前生活质量还挺高的,没任何呼吸困难,还到处飞来飞去的拜访朋友。记者甚至没能找到那名病人癌症有复发的病理证据。不管怎么样,反正病人是被转诊到了Macchiarini这里了。作为一名外国医生,Maccharini在瑞典其实是没行医执照的,但他依然被卡罗林斯卡医院雇佣为主任医师。耳鼻喉科的主任当时专门为他向瑞典卫生管理局申请了特许,并得到批准。然后病人就在2011年夏季被移植了世界上第一个用纳米材料制成的,在自身的干细胞里浸泡过的人工气管。手术被描述为一个巨大的成功。全世界的媒体竞相报道,Macchiarini也把这个病例写成了文章发表在了有名的柳叶刀杂志上。在文章中Macchiarini表示:人工气管上面覆盖着正常的上皮细胞,并且长出了血管,跟一个健康的气管一模一样的。而且在术后5个月时间里都没有出现任何严重的并发症。


虽然Macchiarini表示他的人工气管移植很成功,但国外的一些专家很快就开始怀疑他的结果了。在Macchiarini成功给冰岛病人做了移植之后,他在英国伦敦大学学院(UCL)的合作者也尝试了移植用同样材料做的人工气管,移植到了一个20岁的得了气管癌的女孩身上,但那个女孩术后只活了几个月。人工气管很快就被霉菌和细菌感染,并没有像Macchiarini描述的那样长出任何的上皮和血管。然而,这起失败的手术所得到的媒体关注远远不及Macchiarini那起“成功”的手术。同时,Macchiarini最大的一个学术对手,比利时的Pierre Delaere教授更是直白的表示:“你根本不需要学过医就应该能知道一块塑料是不可能简单的在干细胞里泡一泡就变成一个活着的器官的。” 按照Delaere教授的意思,Macchiarini的手术根本不可能是成功的,因为他这种手术方法没有任何理论根据也没有任何动物实验结果的支持。Delaere教授当时看到新闻后就立马给KI的校长写了信说明了这个问题,但是Wallberg校长并没有理会这封信。当时KI和卡罗林斯卡医院都在积极准备着做第二例人工气管移植手术。



Macchiarini在卡罗林斯卡医院总共做了三例人工气管植入手术。第二例病人是一个美国的气管癌患者,他是自己看到了新闻报道之后找到Macchiarini做的手术。关于这个病人的报道很少,因为他术后就立马返回了美国,然后过了4个月就去世了。Macchiarini表示这个病人的死亡跟人工气管毫无关系,而是因为其他原因去世的。他的第三例病人是一个25岁的土耳其女孩。这个女孩的人生真的是相当的不幸。她当初因为一个简单的手掌容易出汗的问题就在伊斯坦布尔做了一个小手术,结果手术的时候气管被严重的损伤。她找到了Macchiarini换上了塑料人工气管。这个土耳其女孩的手术做的特别的奇怪。当时手术后女孩不仅仅多了一个人工气管,还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侧肺脏和几根肋骨。手术之后没多久,这女孩的第一个人工气管就塌了,她被迫重新手术换上了第二个人工气管,第二次手术还损伤到了她的食道,导致了女孩不能吃东西,只能把营养直接注射到胃里面去。为了让女孩有吃东西的感觉,医生给她在脖子上接了一个塑料袋,让她可以在嘴里咀嚼东西,但之后咀嚼过的东西会直接掉到袋子里倒掉。当初入院的时候,Macchiarini答应女孩住院一星期就可以出院了,结果过了3年半时间之后,女孩依然没能离开卡罗林斯卡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每过4个小时,不管是白天黑夜,都必须有一个大夫去帮她做气管镜把她气管里的痰吸出来,不然她就无法呼吸了,会被自己的痰憋死。她在重症监护室住这么多年的医疗费用倒是由土耳其政府出了,因为她当初的气管损伤是土耳其的医生造成的,但是她和家人也没领到一分钱的赔偿。后来者女孩转诊去了美国,接受了异体气管移植手术,就是移植一个死去的人捐献的气管。


在土耳其女孩的手术之后,大概是2013年10月份,胸外科的领导和医生们便不再允许Macchiarini在卡罗林斯卡医院继续做人工气管移植手术了。他们阻止Macchiarini继续做手术的原因说起来有些可笑,并不是因为出现了重大医疗事故而开始怀疑Macchiarini的手术水平,而是因为Macchiarini的手术导致了病人常年占用重症监护室的床位而当时找不到愿意负担这个巨额医疗费用的人或者单位。所以在Macchiarini客座教授第一个3年合同到期之后申请延期的时候,他就只有KI的职位,而没有在医院的主任医师职位了。客座教授的合同延长了2年。当时在延长合同的时候KI的领导是清楚的知道第二例美国病人的死亡和第三例土耳其女孩常住重症监护室的事情的。另外,当时KI的领导们还知道Macchiarini在2012年的时候在佛罗伦萨一家医院做完了手术出来之后就被意大利警察逮捕了,原因是他强行向病人索取红包,据说要求病人支付高达13万欧元的红包来换取优先手术权。不过当时至少Macchiarini移植了人工气管的第一例冰岛病人还活着。在延长合同的时候,Wallberg教授已经从KI校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是由新校长Anders Hamsten签字同意合同的延长的。


Macchiarini的第一例冰岛病人那时候虽然确实活着,但术后也是出现了很多问题的。他的妻子表示病人在气管移植之后一直饱受病痛折磨。他飞到了瑞典寻求帮助,希望能见到Macchiarini,可是Macchiarini本人却根本不在瑞典。他在世界各地做手术,美国,意大利,俄国,瑞典,实实在在是一名“空中飞人”。因此,瑞典卡罗林斯卡的医生被迫在Macchiarini不在的情况下为这个病人提供帮助。病人住进了重症监护室。这时,瑞典的医生们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发现Macchiarini在柳叶刀文章里发表的情况跟病人的实际情况完全不符。气管镜检查显示这个病人的人工气管是松动的,气管上长满了霉菌和细菌,而且在塑料的刺激下,周围的健康组织产生了增生,几乎堵住整个气管。另外,在人工气管的刺激和摩擦下,病人的食道上也出现了一个洞,他吃的东西可以直接进入胸腔内,引发感染。卡罗林斯卡医院的医生被迫把病人增生的组织切掉,并且给气管里放入了金属架才能勉强保持她的气管通气。冰岛病人后来于2014年1月去世了,死后的尸检更是清晰的显示人工气管根本没有跟原有的组织长成一体,而是90%都松动了,很轻松就能拿下来,而且看不到任何人工气管表面有长出健康组织的迹象,只有炎症细胞,脓液和死去的组织。


于是有四名瑞典医生就联名把冰岛病人的情况于2014年2月报告给了KI校长。但Hamsten校长,Macchiarini所在系的系主任以及Urban Lendahl教授几个人和这四名医生会了几次面,来来回回对话了半年时间,都没有任何结果。最后校长表示如果这四个人继续有意见的话,可以写一份正式的材料向大学的伦理委员会举报Macchiarini有学术造假行为。于是这四个医生就写了一份长达400页的报告,于2014年8月份递交了上去。这四名医生后来跟记者表示,他们一开始以为这篇报告交上去,会像一颗炸弹一样在KI炸开,结果却像炸弹被扔到水里一样,就那么静静的沉了下去,什么都没有发生。又过了三个月的时间,Hamsten校长才决定请了第三方的调查员来调查这个事件。与此同时,卡罗林斯卡医院胸外科的主任Ulf Lockowandt却说这4名举报Macchiarini学术造假的瑞典医生违反了“病历法”,非法阅读了病人的病例,因此要他们接受警察的调查。如果这个罪名成立的话,他们就可能丢掉行医资格。后来这名恐吓举报人的胸外科主任也是因为Macchiarini事件被开除的人员之一。


也有人表示这四名瑞典医生其实道德感也并没有那么高。据悉,这四名瑞典医生也都是当年那片柳叶刀文章的共同作者。在当初文章发表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对文章中对病人情况的描述有任何的意见,都签名同意发表了。而在那篇文章的所有作者里面,只有他们四个是有权查看病人的病历资料的。而Macchiarini本人表示他一直就没有得到查看病人病历的权力,而且作为一名意大利人,他就是有权进入病历系统,他也看不懂上面写的瑞典语。另外,这四名医生联名告Macchiarini学术造假这件事情是发生在Macchiarini的得意门生和助手Philipp Jungebluth状告了这四名瑞典医生之一Karl Grinnemo剽窃之后。Karl Grinnemo据说剽窃了Jungebluth和Macchiarini的基金标书,拿到了Vetenskapsrådet(VR ,瑞典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基金资助。而当时KI的伦理委员会判定了Grinnemo剽窃罪名成立,但是VR却并没有因此就停止继续发钱。所以Macchiarini表示瑞典大夫只是想报复自己而已。不管怎么样,这四名大夫如今都已经获奖无数,成了瑞典学术打假先锋。


被校长请来调查Macchiarini是否有学术造假的第三方教授是Uppsala大学的一名已经退休教授Bengt Gerdin,他是一名麻醉和重症监护科的教授。经过大约1年时间的调查之后,Bengt Gerdin认为Macchiarini学术造假成立。但是这时出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Hamsten校长在看了调查报告之后却协同卡罗林斯卡医院的主管医生Johan Bratt(此人后来也辞职了)一起做了一件让整个瑞典学术界都掉了下巴的事情。他们在2015年8月份发布了官方申明,表示Macchiarini的研究虽然有一定的问题,但是他们认为程度并没有严重到造假的程度,所以KI决定继续信任Macchiarini。校长发表申明清除Macchiarini造假嫌疑的时候表示他的决定是因为得到了新的信息证明了Macchiarini没造假,但是这些新的信息是什么,Gerdin教授并没有得知,也没得到鉴定这些新的信息的机会。这些新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校长也没说,但传说是因为Gerdin教授只查了卡罗林斯卡医院的病人病历,但Macchiarini表示冰岛的医生手里有证据表明他在柳叶刀文章里描述的是真实情况。


虽然KI表示Macchiarini并没有学术造假,但VR基金会却并不买账,早在KI的调查结果出现之前几个月,VR就已经停止了对Macchiarini的研究的资金支持。对此KI的领导还发了严正的申明,谴责了VR这种不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独断专行下有罪定论的做法。说起来瑞典也是一个神奇的国家。他没有第三方的学术造假调查机构,而是所有的学术造假行为都由大学自己负责调查和下定论。每个大学都有一个科研伦理委员会负责调查造假的事情。在Macchiarini事件只因事情实在闹得太大,才请来了第三方调查员,但第三方调查员也是学校请来的,工资是学校发的,他的意见校领导也是可以不听的。但同时,大学的意见,VR之类的基金会也是可以不理会的,因为毕竟大学并不是比他们高级的行政单位。Hamsten校长在清除对Macchiarini的造假指控的时候同时发了一个很贱兮兮的申明,大概意思就是说:虽然我们也觉得大学自己调查自己很扯淡,但目前的瑞典政策法令就是这么规定的,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利用我们的权力,清除掉对Macchiarini的造假指控,不过我们认为在未来,还是应该有一个第三方调查机构来调查这类事情才更合理。


原本以为Maccharini风波随着KI下的没造假结论就这么结束了,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2016年1月份,美国时尚杂志Vanity Fair竟然也在Macchiarini事件里插了一腿。一本时尚杂志,怎么会关心学术界的问题呢?原来Macchiarini跟NBC女制片人Benita Alexander有过一段恋情。2013年的时候,Benita找Macchiarini拍一部纪录片,叫Leap of faith,记录Macchiarini的神奇的人工气管移植手术。结果没想到这个女制片人就爱上了这个外科大夫。虽然Benita知道她跟自己的拍摄对象发生关系是不符合记者的伦理道德要求的,但她还是没能控制自己。他们两人一起在威尼斯坐船,Macchiarini给她买了玫瑰花,耳环等礼物,两人还在Pontedell’Accademia桥上锁了一个同心锁。两人一起周游世界,土耳其,希腊,墨西哥,伦敦,斯德哥尔摩。两人还一起去意大利见了Macchiarini的老母亲。Benita表示Macchiarini是一个特别不吝啬钱的人,到哪里总是他付账。在2013年圣诞节,Macchiarini向Benita求婚了。但求婚之后Macchiarini就消失了,他表示他需要做一个紧急VIP手术,还表示他是一个秘密医生组织的成员,他们这个秘密医生组织专门给各国的政要看病,包括克林顿夫妇,普金,教皇,日本天皇等。之后他们定了结婚日期,2015年7月11日。两人都希望在一个天主教教堂结婚,但是因为两人都之前有离婚经历所以知道这个不可能,但Maccharini表示他跟自己在梵蒂冈的病人打过招呼了,教皇不仅同意他们在天主教教堂结婚,而且答应可以在自己的夏季住所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被邀请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包括奥巴马夫妇,克林顿夫妇,法国总统萨科齐,俄罗斯总统普金,联合国前秘书长安南,著名歌手Elton John等。设计婚纱的是著名设计师Matthew Christopher,献唱嘉宾包括意大利著名盲人歌手Andrea Bocelli,饭菜由佛罗伦萨的米其林三星餐厅Enoteca Pinchiorri提供。因为Benita计划婚后搬家去欧洲居住,所以她在5月份就辞去了NBC的工作,并且跟她女儿的学校都打了招呼,说女儿暑假后就不会回来继续上学了。结果在她辞职的第二天,她就收到好友发给她的一封电邮,邮件上只有一个链接,是一条关于教皇7月份将到南美访问的新闻。而7月份正好是她婚礼的时候。于是Benita雇了一个私人侦探来帮她调查Macchiarini的故事。调查显示Macchiarini三十年来一直跟一个叫Emanuela Pecchia的意大利女人保持婚姻关系,并没有离婚。而梵蒂冈的发言人也表示教皇并不认识Macchiarini,也从来没听说过7月份有这么一个婚礼的事情。Andrea Bocelli的老婆兼经纪人表示Bocelli从来不在任何婚礼上唱歌。Vanity Fair还调查了Macchiarini的CV,发现他之前不仅仅没有做过Full Professor,甚至连副教授都没当过。而且CV里面有种种疑点,比如他表示当年在美国阿拉巴马州的Birminghamn大学读了一个两年的生物统计硕士,而事实上这个学校表示他就在那里上过一门课。他表示当年在巴塞罗那某大学也当过教授,而事实上他只是那个学校一名普通讲师。他还表示自己是西班牙和意大利多个研究中心的主任,而这些研究中心事实上根本不存在。


Vanity Fair这篇文章如一个炸弹一样把一个原本已经沉寂的案子又炸活了。各大媒体竞相报道Macchiarini的撒谎强迫症和造假的CV。记者们开始询问为什么KI在雇佣Macchiarini之前并没有调查他的CV也没有更深入的了解他的为人。作为回应,Hamsten校长表示会尽快成立一个调查组,去深入调查Macchiarini的CV里面到底有没有造假,并且要完善KI的教授评审系统,在以后的教授评审过程中一定要去调查CV的真假并且打电话跟Reference联系。


但事情到此依然没有结束。SVT于1月13日瑞典国家电视台SVT播出了3集纪录片Experimenten(实验)的第一集。当初Macchiarini真心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允许SVT的记者Bosse Lindqvist跟着他拍摄纪录片,大概是希望纪录片可以帮他洗清身上的罪名吧。开始拍摄的时候他刚刚被告学术造假,拍摄结束的时候他被校长判定没有造假。他可能是想要靠这个纪录片塑造他一个打不死的小强的形象,但万万没想到,这部纪录片不仅为他自己掘了坟墓,而且还连带让整个KI的领导层都陪着他辞职。


Experimenten这部3集纪录片主要跟踪了两个病人的故事,第一个病人是Macchiarini做手术的那个冰岛病人,片子里严重质疑了那个病人在手术之前是不是真的有癌症,因为并没有找到他的癌症复发的病理证据。片子还播放了病人的气管镜影像,连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普通观众都可以看出来,那个人工气管里面全都是血淋林的发炎和坏死组织,根本没有正常的上皮组织长出来。而另一个故事给观众提供了之前其他媒体都没有提供的信息,即Macchiarini在俄罗斯的临床试验的故事。Macchiarini在世界很多国家都有兼职,其中一个地方就是俄罗斯的Krasnodar医院。他在那里申请了伦理许可,在相对健康的病人身上实验他的人工气管。原因是因为他认为他之前做过手术的病人都死掉了,并不是因为人工气管本身的问题,而是因为病人都是癌症晚期之类的,原本的健康状况太差了,导致了虽然气管移植虽然成功却也活不久的状况。于是他觉得要证明他的人工气管的伟大,就必须用相对健康的病人来做试验。因为他之前的柳叶刀文章和在冰岛病人身上的成功移植,他申请伦理许可的过程并不困难。他的病人Julia曾经是一个舞蹈老师,在一次严重车祸之后气管受损,只能做了一个气管造瘘,通过脖子上一个洞来呼吸,必须按住那个洞才能说话。虽然听起来很难受,但实际上,Julia用这个气管瘘是可以相对健康无碍的生活数十年的。不过爱美的Julia并不想在脖子上有个洞,所以她就找到了Macchiarini。换上了人工气管之后,Julia很快就出席了新闻发布会,成了世界名人,Macchiarini再次成为世界的焦点。但是很快,Julia的第一个人工气管就折了并且被周围的组织压扁了,她被迫换上了第二个人工气管,而这个气管很快也发生了严重的感染。Julia的母亲描述术后的状态,说她呼出来的气都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味,Julia在手术后几个月就活活的从内到外腐烂致死了。


Julia的故事刺痛了很多观众的心。如果说冰岛病人的故事还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话,毕竟他是一个癌症病人,虽然他的癌症到底有么有复发这件事情还有争议,但Julia基本就是一个健康的病人,原本可以好好的活几十年的,却因为Macchiarini的手术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而且死的还那么惨。Hamsten校长也承受不住压力,被迫做出回应,表示虽然KI知道Macchiarini在俄罗斯有兼职,但是并不知道他兼职做的是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因为KI有规定表示员工不可以兼职做有损KI声誉的工作,所以KI决定以此为理由开除Macchiarini。同时KI开始掀起了一批辞职潮。


第一个主动辞职的是Urban Lendahl教授。记得我之前说的领导了两个再生医学中心的那个教授么?他当年热情的推荐了Macchiarini并给他提供了大量资金支持。其实媒体一直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他。但他突然主动辞去了诺奖评审委员会秘书长的职位,成为史上任期最短的诺奖评审委员会秘书长。他是2015年7月上任的,给屠奶奶打了个电话通知了一个诺奖之后,就于2016年2月辞职了。辞职的时候他给的理由是因为他知道KI董事会要深入调查Macchiarini事件的话他必然会因为当年的推荐而遭到牵连,所以为了保护诺奖的名声不被玷污,他自行退出诺奖评选。他这个做法还是很很多人赞赏的。


虽然群众一直都呼吁Hamsten校长辞职,但Hamsten校长一直表示他要坚守校长岗位,所以他后来突然主动提出辞职让大家还挺震惊。传说校长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有人再次状告Macchiarini造假了,这次告的文章不是柳叶刀的冰岛病人案例,而是他的两篇大鼠的研究,说上面的免疫组化图重复应用,同样的图出现在数篇文章里。在Hamsten校长公开发表的辞职信上承认自己严重错误的判断了Macchiarini事件,因此他觉得自己需要引咎辞职。同时,他还决定不参与今年的诺奖评审活动。Hamsten教授虽然只当了3年KI校长,被很多人誉为KI近几十年来最好的校长,却因为前校长引进的一个人才就这么辞职了,KI内部还是有不少人觉得惋惜的。不过小编倒觉得没啥必要,因为校长辞职之后第二天就在国家政府上任了新的职位,一个月薪十几万克朗的闲职,也是衣食无忧的。与Hamsten教授同时做出不参与诺奖评审活动的决定的还有Hans-Gustaf Ljunggren教授和Katarina Le Blanc教授。Le Blanc教授是Macchiarini的科研合作者,也是研究干细胞的。而Ljunggren教授是KI掌管科研的院长,他应该没有参与对Macchiarini的引进,但是他在决定清除Macchiarini的学术造假嫌疑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当时是Ljunggren教授跟KI前掌管科研的院长和现任校长顾问Jan Carlstedt-Duke教授共同建议Hamsten校长不要判定Macchiarini造假的。这两人在辞去诺奖评审委员会委员的职位后也都先后辞去了KI的职务。


KI目前由刚上任的副校长Karin Dahlman-Wright教授作代理校长。话说Dahlman-Wright校长才是刚刚2016年1月1日当上副校长的,没想到才当了2个月就升了正校长。之前他是一个系的系主任。2015年1月1日才升了科研副院长,然后才一年就升了副校长,然后又才2个月就成了校长,也是火箭速度的升职的。不过Dahlman-Wright代理校长因为本人之前没有直接经手过Macchiarini案件,记者也不可能拿她怎么样。记者和群众暂时失去了靶点,便安静了下来。KI董事会又找了个第三方调查员,对于一切记者的问题都表示得等这个新的调查员调查完了才能回答。


新的第三方调查员是个大人物,叫Sten Heckscher,之前当过警察总署的头,商标注册局的头,商务部长和斯德哥尔摩大学董事会的董事长。他在经过几个月的调查之后于2个星期前公布了自己的调查结果,矛头直指Wallberg前校长。Wallberg教授从校长位置退下之后,成了瑞典高等教育监察机构(Universitetskanslersämbetet)的负责人,也就是升官了。在Macchiarini事件闹大之后,她一直没怎么露面,唯一出来发表了一篇声明说当年雇佣Macchiarini的决定并不是她本人签字同意的,因为当天她在接待外国代表团,所以Macchiarini的雇佣信是当年的副校长签字的。但是调查员的报告显示前校长在Macchiarini的引进中起到了直接和关键的作用,她当年有直接命令系主任雇佣Macchiarini,而这超越了自己的职责范围,因为雇教授原本应该是系主任负责的事情,不是校长该管的。这份调查报道让瑞典高等教育部长Helene Hellmark Knutsson把Wallberg教授从现任的瑞典高等教育监察机构负责人的位置上开除了,并且同时开除了整个KI的董事会。不过董事长Lars Leijonborg是在调查结果公布的前一天就自己主动辞的职。辞职后Lars Leijonborg现在在干啥不太清楚,但Wallberg教授在被开除后第二天就在教育部已经谋到了新差事,月工资13万,所以大家也不必太担心她的生活。


至此,Macchiarini也算是有个小了结了。但Macchiarini本人至今不承认自己有学术造假,表示要状告KI污蔑了他的名誉,并希望有国际调查组来重新调查他是否有造假。所以余波应该还是会继续一阵的。SVT那部轰动瑞典的纪录片Experimenten的版权被BBC买下了,目前正在重新做英语配音,估计不久之后大家就可以看到他的英文版本播出了。


注:以上所有内心活动的描写都是小编的臆测,大家别太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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